在南昌大學學生宿舍樓的墻壁上,“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”的大字赫然在目。墻角處的垃圾卻堆得溢出垃圾桶,鋪滿一地,惡臭撲鼻。
繼今年3月在7個學院的學生宿舍試點“學生自主保潔”后,這項據稱是“為了增強大學生主人翁意識和責任意識”的舉措,新學期在南昌大學全面推廣。但是,這朵看似美的花并沒有結出善的果。
一邊是校領導苦心孤詣地要“為孩子好”,試圖通過推動學生自主打掃宿舍、廁所、走廊,來鍛煉孩子、培養(yǎng)孩子、提高他們的動手能力。一邊是“孩子”發(fā)起“反自主保潔”聯名書,甚至有學生帶著報復心理要“幫昌大校長上頭條”。
當“踐行大學‘立德樹人’的使命”碰上“捍衛(wèi)校園民主”,本都是充滿正當性的美好訴求,拼到一起卻拼出了滿是火藥味的爭論和互詰,各方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勢頭。這樣一場缺乏共識的大學新政,注定要將南昌大學搞得一地雞毛。
去年走馬上任的周創(chuàng)兵校長,估計也沒有想到一年之后的改革,會讓南昌大學迅速占領網絡輿論熱點。“我只是想讓學生們獲得多方面的鍛煉。”周校長的解釋帶著一點委屈。
這個60后中年人稱,“1990年以后出生的孩子,在勞動方面普遍比較薄弱”,并自稱“我年輕的時候做的比這個多得多,啥都做過”。其中顯而易見的邏輯是,我認為對學生好的,學生就應該去做。
可是,對面對這一命題的“孩子”——一群已經成年、已經擁有自己的思考與認知的大學生來講,他們愿意嗎?所謂的“自主”應是一種被動自主嗎?自身經歷足以成為強制推行“自主保潔”的理由嗎?
當真實的意愿難以上達,當對應的權利從未界定,學生唯一可稱為自主的,除了消極對抗,似乎再無其他。可在與校方周旋的過程之中,很多學生也在重蹈一種只顧自身利益訴求,忽視方法和溝通的覆轍。
于是,宿舍樓的公共空間臟亂不堪,校園媒體借昌大的“韜奮路”稱發(fā)揚“韜奮精神”,影射“自主保潔”即學生“掏糞”。甚至有學生不恭地反問,校領導應該起帶頭作用,“自主保潔應該從每個人做起,就應該把行政樓和教學樓保潔員也撤掉,換作由校領導和校長自行保潔”。
校方的做法固有不妥,甚至存在飽受詬病的“簡單粗暴”現象,學生的回應亦是激烈,微博上、BBS上的充滿戾氣的聲音……二者申訴自身利益、相互攻訐的同時,犧牲的恐怕是這所創(chuàng)立近百年大學的聲譽。
事實上,倡導“自主保潔”,并非沒有其現實意義。特別是時下,高校學生的自理能力差,獨立意識不強,吃苦精神不夠!白灾鞅崱闭桥囵B(yǎng)學生自我管理能力的有益嘗試,讓教育回歸細節(jié),從細節(jié)處開始培養(yǎng)學生的良好操行,可克服當前教育“失之于大”、“失之于空”等弊病。
可見,此次如火如荼地論爭,原罪并不在于“自主保潔”本身。
一項政策的頒布實施,在強調目的正當性時,還需有程序的正當性來保障。因為,正當的目的,并不能保障程序、過程的適當性或正當性的必然實現。若用非適當性或非正當性的手段來達到正當目的,則正當性的實質,很可能會徒具空殼。
對于校方和學生,都是如此。學生有責任,學校當然也有責任,不能簡單地把責任往對方身上推。理性地溝通,才是最終的解決之道。
在數月前的北京大學“燕京學堂”之爭中,我們可以看到民意的另一種姿態(tài)。校方項目信息不公開,有學生停止抱怨和調侃,轉身撥通了申請信息公開的電話;面對“并沒多少人反對燕京學堂計劃”的說法,學生們沒有報以嘲諷和噓聲,而是合力完成一份調查問卷;學校召開溝通會前,師生們整理出幾百頁的資料,并發(fā)出維持會場秩序的號召……每一個行為都微不足道,但民意的力量正是通過這些理性的行為才得以匯聚。
“學生如果一聲不吭,那這個學校還有什么希望,我們的民族還有什么希望?”周創(chuàng)兵校長曾坦陳,“如果工作好一點,學生的意見就會少一點,反過來你不能怪學生,要反思我們自己的工作!睆倪@個角度講,這場校園拉鋸戰(zhàn)不失為對學校和學生的一堂民主課。(宣金學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