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何以中國 運載千秋】老技藝有了新生機!這群年輕人“踩回”靜安高蹺……
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,如何尋找下一代傳承人,如何獲得年輕人的喜愛,是許多非遺面臨的問題,在這樣的背景下,天津市武清區(qū)的市級非遺楊村六街靜安高蹺顯得別具一格。它的愛好者、表演者是平均年齡30+的年輕人。在這個追劇、網(wǎng)游、社交網(wǎng)絡稱霸的時代里,這群年輕人在大運河畔,再次舞起了沉寂許久的靜安高蹺,他們扮演著戲曲中的人物,享受著鑼鼓的歡快,日漸恢復著靜安高蹺昔日的風采。
倉庫里翻出舊腿子
2008年前后,楊村六街撤村建居,村大隊清理舊物,翻出了一些老木頭,工人們本打算將這些木頭拉走當柴火燒,剛好路過的村民馬瑞鵬一眼認出,這些老木頭其實是高蹺腿子,他沒有辦法把所有的高蹺腿子都留下,只能挑兩副帶回家。從他摸到這些木腿子的那一刻起,塵封在他童年記憶里的鑼鼓點就又響起來了。
舊時楊村鎮(zhèn)有十街,每兩條街就有一支花會隊伍,其中高蹺會占了3個,另有小車會、獅子會,逢年過節(jié)的花會匯演是全鎮(zhèn)娛樂生活的重頭戲。后來開始尋訪高蹺的淵源,馬瑞鵬才從老先生那里陸續(xù)聽說,高蹺于光緒末年隨運河傳到武清,至今已有百余年歷史。六街所在地原是漕運碼頭,商鋪林立,十分繁華。年節(jié)時,高蹺表演活躍氣氛,帶動客流,演員到各商鋪門前送吉語,送口彩,商鋪們利潤豐厚,也樂得打賞,這為六街高蹺的發(fā)展提供了良好的環(huán)境。
馬瑞鵬生于1989年,他小的時候,武清還有不少花會表演,哪里有演出,馬瑞鵬就追去哪里看,他最喜歡高蹺,喜歡看那些人物的扮相,更喜歡看硬功夫表演。等到他十來歲的時候,區(qū)里已經(jīng)很難再看到高蹺表演,后來徹底銷聲匿跡。
馬瑞鵬喜歡高蹺,但一直沒有機會真正接觸,這是他童年的遺憾。重新拿到這些高蹺腿子后,馬瑞鵬萌生出重組高蹺隊的想法。
老少一塊“玩兒”
馬瑞鵬開始從身邊打聽誰會踩高蹺,這一問才發(fā)現(xiàn),六街高蹺隊的老人就是門前屋后住著的這些老鄰居,大隊解散了高蹺隊后,老人們各自務農(nóng)務工,誰都不再提起當年,但時隔近20年再有人問起高蹺時,老人們難掩激動!皢柕秸l都特別愿意說,特別愿意教!瘪R瑞鵬說,老人們不光態(tài)度積極,還用實際行動支持馬瑞鵬復興靜安高蹺,“靜安高蹺的第四代非遺傳承人馬祥明和馬祥早出錢買木料,趙樹余、趙建余、王金友仨人會木工,義務出工,這些人都六七十歲了,都是我們大爺輩的,他們幫我們打了第一批新腿子,大約80副!
做高蹺腿子要用沙高木,這種木頭有韌性,折斷時有緩沖,工地常用這種木頭搭腳手架,而且這種木頭輕,一支腿子1.2米,重3斤,榆木也可以做高蹺腿子,但一支就有10斤重,舞起來不夠靈活。
有了腿子就可以開始練習了,最初只有幾個人愿意和馬瑞鵬一起練,天氣好的時候他們便在戶外找塊空地,綁上腿子走來走去。練習引來了大量圍觀者,也吸引來了更多新成員。馬瑞鵬對加入的人沒有要求,只要想加入,他都歡迎,高蹺隊人數(shù)最多時達到五六十人。
那時沒人想過將來如何,大家把練習叫“一塊玩兒”。靜安高蹺隊的成員基本都是六街的孩子,年紀與馬瑞鵬相仿,他們中的許多人兒時都見證過六街高蹺的輝煌,對于他們來說,高蹺是回到童年的游戲,讓他們感受到最純粹的快樂。
重新出會 老人看得淚流滿面
第三代非遺傳承人趙俊豐告訴馬瑞鵬,靜安高蹺表演的人物來自《混元盒》,《混元盒》是明末清初的一部神魔劇本,后衍生出戲劇;煸懈哕E共有6對12個角色,男女各半,分別為頭陀和尚、樵夫、漁翁、公子等。自第四代傳承人起,又加入了寡婦、童子、傻子母子等角色,現(xiàn)在的靜安高蹺隊共有16個角色,外加4個鑼鼓,一隊共計20人。表演時,先由8對人物分別登場,表演完畢后,再整體上場,表演二龍吐魚、雙龍擺尾、跑羅成、卷菜心、八字花場、穿花籬笆、滿堂紅等場門,最后以馱象、斷橋造型結束表演。
16個角色外形、技法都各有不同,隊伍初具規(guī)模后,馬瑞鵬便請來了以前高蹺隊的老人們,為年輕人們一對一授課。看著老人們的一招一式,馬瑞鵬贊嘆不已,“怪不得靜安高蹺在武清一直很有名,這些老爺子現(xiàn)在上腿子還是比我們舞得好。”
1978年,楊村大部分花會相繼恢復,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天津市全市民間花會調(diào)演中,楊村六街靜安高蹺榮獲第二名。老人們回憶,當年大隊組織跳會,全隊200多人都要去試試能不能入選高蹺隊,入選高蹺隊可以掙工分,還能改善伙食,“我聽老人們說,在大場上,200多人一撥一撥地篩,身段有一點不好看就被淘汰了,最后只留下20個人。大家都是農(nóng)民,談不上文藝功底,但能留下的,都是有些藝術天賦的人,他們對人物的表現(xiàn)都有自己理解,也有真功夫。大隊也舍得對高蹺隊投入,幾十年前置辦的戲服都是真絲手繡的,上場很亮眼。”
由于馬瑞鵬的高蹺隊都是自發(fā)加入的,所以人員的流動性較大,又因為各種外部原因,高蹺隊的練習頭幾年都是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,從2013年起,高蹺隊的練習基本穩(wěn)定下來,2014年前后,高蹺隊開始出會演出。
消失了近30年的靜安高蹺又回來了,消息不脛而走,高蹺隊走到哪都有不少人圍觀。讓高蹺隊印象深刻的不只有鄉(xiāng)親們的熱情,還有許多老人對高蹺藝術深厚的感情,高蹺隊曾在下村演出時見到一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,老人是聽到了鑼鼓聲強烈要求家人把他推出來的,他拉著演員們的手淚如雨下,他以為有生之年再也看不到高蹺了。那一刻,馬瑞鵬覺得他做了一件對的事,靜安高蹺不能斷。
每一個人的熱愛和付出
靜安高蹺隊目前仍是一個組織松散、全憑自愿的群眾團體,每一個人都是因為熱愛留在這里,是許多人的付出,使這支高蹺隊從“玩兒”走到了區(qū)非遺,又走到了市非遺。
靜安高蹺扮相俊美,演員們出會時勾畫的是戲劇臉譜!艾F(xiàn)在給我們出會化妝的是武清小小百花劇團的李學敏老師和她的徒弟,李學敏今年七十多歲了,每次我們16個人連打臉子帶盤頭要五六個小時,上午的演出凌晨就得起來化妝,但是戲妝就是好看,我們和別的高蹺隊碰見過,放在一起比較,高下立判!瘪R瑞鵬說。
每次出會時,老師傅們會自發(fā)跟隨,看完徒弟在場上的表演,場下繼續(xù)指導改進。在多方努力下,六街靜安高蹺的名氣越來越大,各種演出邀約不斷,在尚未評上非遺時,六街靜安高蹺就受邀在武清區(qū)的非遺日活動上演出,馬瑞鵬粗略地算了一下,在疫情開始前,一年要演四五十場。
有些遺憾的是高蹺隊不能走太遠,有西安、上海的演出邀約,馬瑞鵬只能推掉,“老人們身體不行,隊里的人也不能請假太久,我們隊的成員有做小買賣的,有廚師,有裝卸工,反正各行各業(yè)都有,大家都是拆兌時間參加演出!
高金明在高蹺隊里跳寡婦一角,他的父母曾反對他加入,“練高蹺都要摔跤,但我有兩次摔得比較嚴重,一次摔了胳膊,3個月什么都干不了,還有一次摔倒窩了心口,差點沒過來,所以我爸媽都反對我跳,知道我去練習,我爸直接追出來了。但是現(xiàn)在他們都同意了,因為我爸看過我出會了!
2020年靜安高蹺被評為武清區(qū)非遺項目時,馬瑞鵬當選了非遺傳承人,這些年,他不僅為振興靜安高蹺勞心勞力,還盡其所能地支撐著高蹺隊的運轉。
2021年11月,天津第五批市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代表項目名單公示,楊村六街靜安高蹺會入選。接下來,馬瑞鵬也準備著手做一些整理、挖掘方面的工作,將靜安高蹺的歷史和技法更多地記錄保護下來。春節(jié)將至,高蹺隊又要忙起來了,出會是馬瑞鵬最看重的事,高蹺藝術來自民間,一百多年前,靜安高蹺因給群眾帶去歡樂而受群眾喜愛,而發(fā)展繁榮,在當下,繼續(xù)豐富群眾文化生活,繼續(xù)成為群眾喜聞樂見的民間藝術形式,為大家營造喜慶祥和的節(jié)日氛圍,這是靜安高蹺的最鮮活、最永久的生命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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