案發(fā)3年后,血腥的畫面仍會常常將呂迎春從噩夢中驚醒,醒來后,身處囚室,第一反應是“痛苦、痛心”。
如今的呂迎春身上已明顯看得出改造的痕跡:她目光平靜,會有禮貌地說“謝謝”,談及往事,會對以往的執(zhí)迷不悟悔恨得一次次落淚。
同一個人,2014年5月28日發(fā)生在山東招遠一家麥當勞餐廳內的殘忍一幕,卻讓公眾狠狠記住了這個猖狂到甚至暴力阻撓店員報警的邪教信徒!皻⒘怂!她是惡魔!”伴隨著高聲咒罵,呂迎春和其他5名同伙輪番暴打,最終,一名6歲孩子的母親無辜死亡。
惡劣之極,舉國震驚。經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終審,主犯張帆、張立冬被處死刑并已伏法,呂迎春被判無期徒刑。
一同戛然而止的,還有時年18歲的張航本應絢爛無比的青春。此案中,作為從犯,她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。
2015年2月5日起在山東省女子監(jiān)獄服刑至今,兩年零三個月的日子里,從排斥改造到深度懺悔,這兩名曾經狂熱的“全能神”邪教信徒開始了一場艱難的自我救贖。
最后的癲狂
在呂迎春迄今42年的人生中,有近一半時間和“全能神”邪教緊緊捆綁在一起。
1998年年底,最初只是出于對一位同學的欣賞和毫無保留的信任,呂迎春開始慢慢接觸“全能神”。當時的她有一份穩(wěn)定的商場營業(yè)員工作,不久后即將步入婚姻。不過她也回憶,自己業(yè)余時間只是看看電視,讀讀武俠言情小說,“生活迷茫得很”。
“全能神”開始成為呂迎春打發(fā)無聊光陰的重要寄托。漸漸地,她深陷其中,為了全身心投入,她甚至辭去工作,先后三次離家出走,拋下女兒,和丈夫離婚。
差不多當呂迎春癡迷“全能神”的同時,在距離呂迎春家鄉(xiāng)山東龍口600多公里的河北無極縣,一名叫張帆的少女正陷入與嚴重抑郁癥的糾纏中。
“從高中起,姐姐每次回家總是莫名其妙地哭,幾次想過自殺,我當時想,難道回家不好嗎?”比張帆小12歲的張航無意間注意到姐姐的古怪。而抑郁癥癥狀從張帆高中起一直持續(xù)到她大學畢業(yè)直至工作。
2008年的一天,長年信奉基督教的24歲的張帆在電話里告訴妹妹:“耶穌又來了!”張帆興奮地說,自己終于找到了人生的方向。不久后,張帆帶著“全能神”邪教的核心“教義”《話在肉身顯現》一書回到家里,積極向全家人傳播。
呂迎春回憶,2008年年底,在“全能神”的論壇上,她和張帆相識,當時的呂迎春自稱“眾長子”,張帆被其言論所吸引,兩人甚為惺惺相惜。
“神的工作在招遠!睆埛膭裾f加之家族矛盾,2009年張帆全家遷往招遠定居,呂迎春以“眾長子”的身份住進這個與自己沒有半點血親關系的家庭,組織當地信徒一起“吃喝神話”(意為“讀經書”)、“交通真理”(意為“一起討論”)隨即成為這個家庭的日常。
山東省煙臺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判決書(2014)煙刑一初字第48號顯示,張帆家人曾為呂迎春在招遠當地購買一處住房,呂迎春名下存款人民幣4695084.90元、美元35717.85元,其中多數存款系張帆父母的賬戶轉入。
呂迎春的日常開銷均由這個家庭承擔,張航回憶,當時全家人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,“因為呂迎春是‘神’,所有這些都是應該的”。
在張帆眼中,家人信“神”總是反反復復,不夠虔誠,一氣之下,她和呂迎春將父母和弟弟妹妹趕出家門:“你們沒救了!被‘開除’了!”
2014年5月24日,案發(fā)前5天,張帆突然在QQ上讓爸爸和弟弟妹妹回去,稱家里的車壞了,需要爸爸修修,小狗也需要幫忙洗澡。覺出張航有些猶豫,張帆補充了一句:“只談狗,不談‘神’。”
接下來的4天,堪稱最后的癲狂,在張航的記憶中,自己看過的所有恐怖片都不及這幾天發(fā)生的場景令人戰(zhàn)栗。
最初是小狗“路易”的慘死。
26日晚,渾身沒勁的呂迎春突然咬定家里的小狗是“邪靈”,在吸走自己的能量,張帆聽后立馬拽住小狗的腿,狠狠砸向墻壁,然后用拖把拼命毆打,直至把拖把打斷。
張航和弟弟驚嚇的淚水中,聽到姐姐在門外一聲聲大喊,“‘全能神’得勝了!”屋里,呂迎春則發(fā)現自己身體突然不聽使喚,胳膊好像被外力抻平,呼吸沒有了,吵嚷著自己被附體,被釘在十字架上。
詭異、狂熱的氣氛頓時籠罩整個房間。
接下來是幾乎不眠不休的“交通真理”,直至案發(fā)當天5月28日下午2點,呂迎春、張帆、張帆父親張立冬、妹妹張航和弟弟張某,以及3天前剛被接到招遠的“全能神”信徒張巧聯外出就餐購物。當晚9點,眾人在麥當勞會合,為發(fā)展“全能神”信徒,向被害人索要手機號碼被拒,遂發(fā)生血腥一幕。
3年后,在獄中認真閱讀過多本心理學書籍后,呂迎春終于明白根本不會有什么“邪靈”附體:“當時大概一周左右沒有正常吃飯睡覺,身體極度虛弱,根據心理學知識,人在非常疲勞、意志力脆弱的情況下,潛意識記憶會被喚醒,而自己長期處在歪理邪說的暗示下,才會有那種表現!
可時光最終無法挽回一切。
一群被邪教折磨得喪失心智的人,最終將他人生命推向滅亡,讓幾個家庭同時墜入深淵。
孤島上的少年
“沒有什么行為比傷害他人生命更不可原諒!睆埡降皖^重復著這句話,如今21歲的她話音輕柔,看起來稚氣未脫。
回想從12歲起在充斥邪教的家庭氛圍中的成長經歷,張航用“太孤獨”作答,話音未落,又對中國青年報·中青在線記者重重地更正了一遍:“是太、太孤獨了!
她不敢再交朋友。2009年全家定居招遠后,她與之前要好的同學徹底斷了聯系,甚至不敢登錄QQ,偶爾一次“異地登錄”的提示令她無比緊張。她害怕之前的朋友問她去了哪里,在做什么等類似問題,家人再三叮囑,她必須對此守口如瓶。
念完初一后,她徹底輟學。離開學校是張航自己的打算,當時正值厭學期的少女覺得自由自在挺好。
決定背后不乏父母的支持。深信“全能神”的張立冬夫婦認為,學校教授的知識都是“大紅龍的毒素”,有害無益,他們篤信“世界末日”即將來臨,“神的工作馬上就要結束”,孩子在學校浪費時間沒有意義,不如把更多時間用于“吃喝神話”“聚會交通”。
張航隨之開始了一個人的游蕩。
父母姐姐忙著在招遠周邊鄉(xiāng)鎮(zhèn)和信徒們聚會,沒有人管自己。張航每天一個人出門,一個人吃飯,遇到好奇的鄰居低頭躲開。在小區(qū)居住了4年多,她從未開口和任何鄰居說過一句話,從不敢去小區(qū)超市。
唯一用來打發(fā)時間的只有電腦。每天打打游戲,看看韓劇,幾年里,她也結識了幾個網友,但從不和他們聊自己的家庭情況包括真實年齡,“說了就是出賣教會”。
最初信教完全出于對姐姐的信任,張航一個人時常有一搭沒一搭地信。隨著“教會”成員因分歧陸續(xù)離開,呂迎春和張帆開始獨領張家?guī)兹,管束愈加嚴格?/p>
張航開始進入了他們的視野,被要求每天用更多時間“吃喝神話”,寫靈修筆記、禱告,貪玩的張航一次次惹惱姐姐,被姐姐怒斥為“敗壞的種類、撒旦的后裔”。
這個口出惡言的人還是那個曾經疼愛自己的姐姐嗎?到后來,張帆變本加厲,甚至讓母親將不好好信“神”的妹妹趕出家門。在恐懼的陰影下,張航每天過得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。
2013年整整一年,張航生活在巨大的矛盾之中:深受種種束縛,卻又不愿再信“神”。輟學幾年后,她突然萌生了回到學校的愿望,報名一所大學的?瓢啵笠驄寢尭嬷嗖婚_了,最后不了了之。
縱有滿腹心事,這個如同生活在孤島上的少女無法傾吐,準確說是找不到傾訴對象,此時家人的關系早已變得冰冷而麻木。
這個家庭里,父母不能表現出對孩子們的哪怕一點點疼愛,這與“神”的要求相悖,是不被允許的。
當時張航的弟弟被送往煙臺市區(qū)的一所寄宿學校,每次開完家長會回來后,張航的媽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大家聚會,匯報自己的言行,進行懺悔,即便這樣,還常被呂迎春和張帆訓斥“放不下”。之后,媽媽對兒子愈加冷漠。
“媽媽只能疼在心里,用邪說衡量之后再強迫自己擺出冷酷的模樣,好為邪神所謂的‘站住見證’!比缃,張航回憶。
有老師鼓勵成績不錯的張航的弟弟:“將來一定能上一個好大學!”年僅十幾歲的孩子冷冷作答:“考那么好有什么用?反正我媽也不在乎!
來自父母長期的冷漠終于壓垮了這個男孩。
一次,對老師說出想自殺的念頭后,張航的弟弟被焦急的老師送回家。在家里,弟弟遭遇的卻是張航和媽媽的指責、挖苦。絕望的男孩吃下姥姥的半瓶安眠藥,幸虧被緊急送醫(yī)才轉危為安。
沒有親情,沒有溫暖,只有隨時隨地的聚會,說錯一句話都可能被長時間地“審判懲罰”。在扭曲至極致的家庭關系中,張航和弟弟懷揣恐懼,苦苦掙扎。他們害怕被掃地出門,無依無靠,也害怕達不到“神”的要求,遭到無情懲罰。
這樣的心態(tài)最終讓張航和弟弟淪為犯罪現場的幫兇。
3年前案發(fā)現場,當呂迎春和姐姐、爸爸開始瘋狂地毆打被害人時,最初張航站在一旁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,不敢動手,很快她擔心,如果不做點什么的話,事后一定會被姐姐和呂迎春訓斥,那一刻,她問自己,這應該是“神”最后的考驗吧?匆忙中,張航抓起拖把、椅子,打向被害人。
案發(fā)時,參與犯罪的弟弟年僅12歲,被送往未成年犯管教所!拔沂軌蛄巳鲋e!受夠了這一切!”——直至在獄中收到弟弟的一封封來信,張航才恍然大悟,原來從7歲起就開始接觸“全能神”的弟弟曾為此產生那么多的苦惱。
弟弟是張航心中最大的痛,每每談及,這個年長5歲的姐姐總是不禁流淚。接受完兩年改造后,目前弟弟已回歸社會和媽媽團聚,但張航擔心的是,弟弟能不能最終走出幼年的陰影?能不能回歸正常的學習,與人交往?
“這一切對他心靈的重創(chuàng)需要漫長的時間去治愈!睆埡竭煅实。
“我們真的殺人了!”
“眼露兇光,出乎意料地頑固”——這是呂迎春剛開始服刑時給山東省女子監(jiān)獄李警官留下的第一印象。
作為該監(jiān)獄收押史上刑期最長的邪教罪犯,呂迎春的到來令警官們高度緊張:如此冥頑不化的邪教信徒,如果不盡快轉化,讓其徹底認清自身罪行,會不會發(fā)生傷害他人甚至自殘行為?而這并非沒有先例。
現實絲毫不容樂觀。
剛來時回答警官提問,呂迎春仍舊面色不改,振振有詞:“我和張帆,我們具有神的屬性,我們就是神本身……”談及“5·28”案件,則稱這是“我們靈界的事”“事關靈界六千年的做工”……不僅如此,她極其抵觸和警官的面對面交流。
此時的張航也正處于半信半疑的狀態(tài)中,一直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,甚至仍在努力說服自己,這是“神”的考驗,應當堅守之前的信仰,不能背叛“神”。
“當時確實希望‘神’是真的,不愿接受殘酷的現實!睆埡捷p聲說。
為了讓二人從邪教的泥潭中徹底走出,監(jiān)獄警官們想盡了一切辦法。
徐警官開始給呂迎春寫信,一封封地寫,嘗試著跟她談心,聊家庭、生活、人生。最初,同室的獄友大聲讀給呂迎春聽時,她用雙手拼命堵住自己的耳朵,一封,兩封,一天,兩天……慢慢地,她捂著耳朵的雙手沒那么用力了,再后來,她開始把雙手放了下來。
幫教的警官們輪番跟呂迎春談話,這讓她內心開始有所觸動。
“警官從沒有歧視過我,而是理性地問問題,盡管當時還沒有認罪,但我發(fā)現這些警官都是很善良的,‘全能神’說不信‘神’的人都是要被毀滅的,我當時在想,這些警官人這么好,不應被毀滅!眳斡夯貞洝
對于呂迎春反復聲稱的“受害者是‘惡魔’,自己是好人”的說法,幫教警官反問:“既然你是好人,那到底做了什么好事沒有?是幫助失學兒童了,還是救助受災群眾了?”呂迎春被問得瞠目結舌。
事實上,長期浸淫在邪教各種歪理學說中,呂迎春早已模糊了“慈愛”“善良”的概念。
“‘帶領’在聚會時專門針對是否該幫助要飯的、殘疾人等弱勢群體給我們洗腦,說那些不信‘全能神’是要遭神詛咒的,‘神’在懲罰他們,我們要是去幫他就是和‘神’作對。”呂迎春后來在懺悔書中寫道。
親情成為攻破呂迎春心理防線的又一個突破口。警官們特意安排呂迎春同家人見面,會見中,媽媽、姐姐淚流滿面,媽媽甚至下跪求女兒認罪的情景深深觸動了呂迎春。回來后,呂迎春的內心斗爭十分激烈,一方面不想背叛邪教“全能神”,另一方面又不想讓家人再傷心,還想贏得警官認可。
矛盾中,呂迎春鼓起勇氣向警官拋出一個自己一直不敢碰觸的問題——“關于張帆的生死”。這最終成為促使呂迎春認罪的關鍵。
按照“全能神”的說法,身為“眾長子”的張帆不會死,將從肉身進入靈界。最終呂迎春得到了張帆已經伏法的回答。
“聽到消息后,頭都炸了,大腦一片空白,張帆死了,她不是‘眾長子’,‘邪靈攻擊眾長子’之說已不成立,受害者是個人,不是‘邪靈’。原來我們真的殺人了!”那一刻,呂迎春痛哭流涕。
消息同樣震驚了張航。一次會見中,媽媽說起已處理完爸爸和姐姐的后事。張航開始真正意識到,長期以來,自己生活于其中的不過是一個虛幻的謊言。
入獄一個多月后,兩人終于肯主動卸下邪教信徒的面具,被拉回了現實世界。
艱難的重生
盡管均已認罪悔過,但將一株在腦中生根了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毒草連根拔起,這樣的重生并非易事。
“如果將最初在特定環(huán)境下的悔罪稱為感性認識的話,她們要想達到徹底轉化,還需要上升到理性認識,跳出自己站在旁觀者角度,認清邪教到底在什么地方誘惑了自己,由此需要更多時間一點點矯正,才不會出現反復!北O(jiān)區(qū)徐警官介紹。
呂迎春回憶,重生之路“伴隨著痛苦、眼淚、掙扎,剜心透骨,痛徹心扉,用脫胎換骨來比喻再恰當不過,這一路有警官的步步幫扶,有家人的不斷鼓勵,還有同犯們的真誠幫助”。
悔罪之初,呂迎春仍覺得自己很無辜,只認識到“全能神”太邪惡、太狡猾,騙了自己這個“大好人”,怨天尤人,甚至將過錯推到已伏法的同犯張帆身上,從未想過要反思自己。類似情緒在張航、張巧聯身上同樣存在。
注意到這一點后,2016年夏,監(jiān)區(qū)警官們專門將同案犯呂迎春、張航、張巧聯召集在一起,舉行了三人座談,讓她們將對彼此的怨恨、愧疚、歉意等通通開誠布公表達出來,幫助其打開心結。
正是這次座談,讓呂迎春看到大家的痛苦,意識到不該相互埋怨,應共同承擔罪責。此后,呂迎春一改轉化后心事重重、沉默寡言的狀態(tài),開始主動傾訴心中的困惑煩惱、求得警官指導幫助,精神狀態(tài)逐步走向明朗。
兩年多時間里,呂迎春寫下幾萬字的揭批材料,痛陳“全能神”對自己、對他人的毒害。
“我當初信邪教‘全能神’本來是想讓自己變得更好,讓別人喜歡我,沒想到走上邪道后,我求升反墮,成了殘害生命、危害社會的殺人罪犯,一個活生生的生命被我殘忍地剝奪了,幾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被我給毀了,我好悔恨!悔斷肝腸,悔不當初誤入歧途信了邪教‘全能神’,一失足成千古恨!”類似深度懺悔在厚厚一摞揭批材料中隨處可見。
呂迎春更愿意回憶那個癡迷邪教之前的自己,“老公說一看到我,感覺我很善良,很溫柔,一看就很實在,沒壞心眼,才選擇了我”。在獄中,呂迎春慢慢認識到自己癡迷邪教時思維多么扭曲,人性已泯滅,案發(fā)時有多兇殘。每次回看案發(fā)視頻,她都渾身緊繃,呼吸困難,不敢相信那個行兇的人是自己。
通過改造否定自己,反思自己,對她們來說顯然是更為痛苦的過程,不僅要認識到之前人性中的種種弱點,還要徹底將癡迷邪教時形成的思維行為習慣徹底剝離。
偏激、悲觀——這是呂迎春首先反省的自身缺點,對他人非黑即白的認識屢屢阻撓她打開心扉,融入監(jiān)獄集體生活。
而從小就自以為是,好強、狂妄的性格讓呂迎春一直以正義者自居,甚至認為自己像“神”一樣完美,現在要承認自己是自私、貪婪、狂妄自大的壞人,“比死都難受”。
“但不爭的事實擺在眼前,漸漸地我認識到:是我自私、貪婪、狂妄自大、自以為是的人性弱點被‘全能神’抓住了!眳斡悍词。
張航則這樣寫下自己的懺悔:“長期浸泡在‘全能神’的歪理邪說中,我變得越發(fā)自私、冷漠,增長了貪婪與懶惰,不愿吃苦,艱難就躲,總想讓‘神’來解決一切,不用付出汗水就能換來美好的‘國度生活’!
這個年輕的姑娘實實在在感受到了自己的變化。之前做什么事總有畏難情緒,喜歡動不動放棄,在獄中參加演講、征文等各種活動遇到困難時,反復給自己打氣“一定能做到,一定不放棄”,慢慢地,她發(fā)現自己真的能夠做好這些事情,“比較像正常人了”。
隨著改造效果愈加明顯,不長時間后,呂迎春和張航均被選為擔任新犯的幫教志愿者,即與新犯成為“聯號”,進行“一對一幫扶”,這被呂迎春形容為“照鏡子”,“通過幫助別人,更好地提升自己”。
獄中,呂迎春參加了“國旗下的懺悔”演講活動,向被害人和政府、社會真誠地認罪悔罪。2015年,呂迎春參加了監(jiān)區(qū)教員競崗、隊列會操比賽、育新文化節(jié)匯演等各項活動,并以出色的教學成績在年底被評為監(jiān)區(qū)的優(yōu)秀教員。
張航同樣參加了歷次以揭批邪教、認罪悔罪為主題的匯報演出以及朗誦比賽、懺悔演講等監(jiān)獄和監(jiān)區(qū)組織的各項活動。2016年,她當選為監(jiān)區(qū)文盲班教員,在監(jiān)獄服刑人員教員公開課比賽中以第二名的好成績榮獲二等獎。目前,張航還擔任了監(jiān)區(qū)的信息報導員和學雷鋒小組的志愿者。
如今,鑒于良好表現,兩人均獲減刑——呂迎春由無期徒刑減至有期徒刑21年零3個月,張航獲減刑5個月。
蛻變的結果讓人欣慰。
從未認真管過女兒,不僅如此,還曾向年幼女兒灌輸過邪教教義的呂迎春,開始在獄中重新學著做一個合格的母親:給女兒頻繁地寫信,獄中學到的傳統(tǒng)文化、心理學知識,她都第一時間和女兒分享。這個注定要錯過女兒成長期、青春期以及戀愛結婚的母親,努力將高墻內的親情傳遞出去,讓母愛不再缺席。
對張航而言,停滯了6年的夢想之帆又再次起航。文化知識,人際交往……昔日生活得渾渾噩噩的少女在監(jiān)獄這所特殊的學校中如饑似渴地吸取著各種養(yǎng)分。
這里,不止一位警官篤定地對她說過:“張航,相信我,你的未來一定會很好的。”“我也是這樣想的”,張航露出燦爛的笑容,在她眼中,這些警官們是如同“媽媽一樣的老師”,有時,趁警官們不注意,她會輕輕擁抱一下她們撒撒嬌。
剛入獄時,警官讓張航描述對未來的設想,她一臉茫然:“不過就是喝喝咖啡遛遛狗!睍r隔兩年零3個月,從那個讓自己生活得“很累很糾結”的世界徹底逃脫后,張航肯定地說,不管將來做什么工作,最大的收獲是“終于懂得要踏踏實實生活了”。
[責任編輯:張曉靜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