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自民間的呼吁及專家挽留,都未能阻止臺灣眷村的漸行漸遠(yuǎn)。這種獨一無二的聚落形態(tài),在現(xiàn)代化車輪的碾壓下,與對它愛恨交加的各方告別:“歸來尋舊蹊,父母皆不在”。
1949年,一百多萬國民黨軍隊及家屬帶著“幾年后就可以回家鄉(xiāng)”的心境來到臺灣,沒想到就此落地生根。1956年開始,臺當(dāng)局開始在全臺范圍內(nèi)為官兵眷屬興建居住地,黑瓦頂、水泥灰墻、綠色窗框、紅色雙扉門、竹籬笆,是眷村民居的寫照。10年間,近千個眷村,10萬戶眷民,以獨特的聚落形態(tài),發(fā)酵出獨一無二的眷村文化,也使臺灣有了更豐富的族群元素。
在桃園縣楊梅陸軍埔心眷村長大的張筱麟記憶里,眷村的房舍多以黑瓦蓋頂、竹篩糊泥為壁,每遇臺風(fēng),搖搖欲傾。來自五湖四海的眷村居民,雖然方言、飲食不盡相同,卻因著同樣的貧窮、苦難與鄉(xiāng)愁,而守望相助。
張筱麟說,當(dāng)年物質(zhì)匱乏,一臺晶體管收音機(jī)就是奢侈品。眷村人的休閑娛樂選擇省錢的“集體項目”,或在樹下聊天、下棋,或聚在一起聽唱京戲;3戶人家擠在只有5坪的房子里,窄窄的架子床,孩子與父母共睡;在自來水還沒有普及的20世紀(jì)50年代,許多眷村只有一口深井,井邊排長龍洗澡是常態(tài)。軍事化管理還培養(yǎng)了村內(nèi)子弟的思維,率直、沖動、重感情的個性,而父母傳遞給下一代的,多是“故園東望路漫漫,雙袖龍鐘淚不干”的思鄉(xiāng)之情。
有統(tǒng)計稱,眷村后代是臺灣近30年發(fā)展的中堅力量,新聞界、影視界、文化界和政界,他們的身影隨處可見,例如李安、林青霞、張艾嘉、鄧麗君等,臺灣首富郭臺銘也來自眷村。
臺灣最早規(guī)定眷村改造法令是1996年,將眷村拆除改為公寓大樓。十幾年改建下來,只剩下100余處有記載的眷村。
眷村第一代張?zhí)熘,守護(hù)著臺北地區(qū)最古老的眷村——四四南村,已歷經(jīng)64年,如今的身份是臺北市信義區(qū)景新里里長。
他拿出一個珍藏的小本子,對中新社記者說,四四南村總共有25棟平房,面積11300坪,戶口登錄的720戶,4500多人,每人平均住房面積0.36坪。拆建后,保留下來4棟平房,變身為文物館。
“到我這個歲數(shù),最重要的是要有精神交流的空間。”在張?zhí)熘强磥,平房區(qū)的住戶可以有更多的交流機(jī)會。迄今眷村老人還會每天到他的辦公室碰頭聊天,閑話家常。他們要守住的是一種情懷,故土般的,海對面的記憶。
在追憶歷史中,眷村人終究要面向未來。
2009年,臺“行政院文化建設(shè)委員會”發(fā)布老舊眷村文化保存選擇及審核辦法。認(rèn)為保存眷村具有重要性、稀少性與特殊性之歷史、文化、藝術(shù)價值、特殊建造技巧或建筑形式、重要歷史事件或人物。將臺灣劃分為北、中、南、東、離島五區(qū),各區(qū)選定一至兩處辦理眷村文化保存。
在眷村保護(hù)中,民間扮演著重要的角色。不少眷村成為旅游勝地,自“穿越”中尋找到發(fā)展的契機(jī)。
臺中市忠勇路的“彩虹眷村”,以水泥漆的方式,用鮮艷色彩的卡通化人像、動物彩繪,成就一道獨特的藝術(shù)風(fēng)景;澎湖“篤行十村”和“莒光新村”,被視為是眷村旅游開發(fā)中較好的樣本,保存有精彩的人文歷史建筑、軍事古跡設(shè)施,還有美麗的巖岸海灣和沙灘,正是大陸觀光客情有獨鐘的“外婆的澎湖灣”。
眷村的消逝,是一個特殊時代的終結(jié)。
“臺灣眷村就像北京胡同,那些老的房子一旦拆掉,文化積淀深厚的歷史就都沒有了!庇袑W(xué)者把眷村視為一個超越居住意義的文化符號,展示臺灣50年來多元的社會狀態(tài)與“草根”生活。搶救消失的眷村文化,在經(jīng)歷了“過盡千帆皆不是”的期待后,迎來的是“瘦盡燈花又一宵”。
眷村文化研究者黃洛斐感慨說,眷村文化搶救聲浪四起,各地當(dāng)局雖然積極指定或登錄文化資產(chǎn),然而,這些文化資產(chǎn)如果沒有妥善管理維護(hù),保存文化變成口號,“拆的拆,偷的偷,難道以后還要花錢去補(bǔ)回來?有些地方破壞到根本看不出原貌,又將如何補(bǔ)救?”
對于眷村的第二代、第三代而言,那些交織著老邁與新生、過去與未來的故事并不曾忘卻,但卻逐漸在遠(yuǎn)去。(記者 冽瑋 陳立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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