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者:三毛曾說過你是跟她最有感應(yīng)的大陸作家,你有沒有這樣的感覺呢?
賈平凹:那是三毛談的,她在給我的信上那樣寫的。
記者:你當時看到這句話有什么樣的感想?
賈平凹:當時,感謝她吧。她用的是《紅樓夢》的那種語言,就像張愛玲這些人,我覺得她很有才氣。
記者:在寫作上的互補性差異似乎是你們互相欣賞的一個契機。
賈平凹:可以說有那樣的感覺吧。但我和三毛沒見面也沒深入交談過,她給我那封信你見過嗎?
記者:我讀過那封信。
賈平凹:她給我寫信的情形是,當時她見過陜西一些人,捎過好多信息過來。但是那些人都沒把信息傳達給我。后來,她就給我寫了一封信。好長時間以后,有人才把信傳給我。等我收到信時,她已經(jīng)去世了。 記者:你是收到三毛最后一封信的人,當你知道這一點時,心里是怎樣的感受?
賈平凹:當時收到信,三毛已經(jīng)去世十多天了,確實很驚訝,看到信很感動,很惋惜她生命太早結(jié)束,F(xiàn)在過去十多年了,有時候會想起她。中國很多作家還活著,他的文學作品已經(jīng)完蛋了。而三毛去世十多年了,人們還在悼念她,還在讀她的文章。
記者:你們最終沒能會面,那在你心目中,三毛是什么樣的呢?
賈平凹:三毛是個真實的人,一個了不起的優(yōu)秀作家。她的性格和文章都極有特色,她的文字特別有感覺,語感特別好。
記者:你被這么可愛的女孩子稱為“大師”,是不是感覺不一樣?
賈平凹:那是人家的感受,我在信上感謝她了,我自己也不像她說的那么好。
記者:有的人欣賞她的流浪,有的人欽佩她對愛情的忠貞,你覺得三毛最迷人之處在哪里?
賈平凹:我覺得她是生活得很實在也很真實的一個人,她能把對生活的感受,生命的體驗真實地表達出來,而且活得挺瀟灑的。
記者:認識前后的感覺有沒有不一樣?
賈平凹:還是一樣的。認識前我就看過她好多作品,我覺得她寫得挺有意思,寫得挺好的。當時也沒想到能通過書信和她成為朋友。
記者:你如何看待這份友誼?
賈平凹:當時我們接觸不是很多,她的去世對我來說很悲痛。2000年我為了寫一本書,從西安出發(fā)到新疆,經(jīng)過鳴沙山,那兒有三毛的衣冠冢。當時我去那兒找的時候沒有找到,但感覺她就在某處地方埋著———她的衣冠冢上沒有做任何標志,這也符合她的性格。我們幾個人都覺得她就在這里,于是我們向她敬了幾支煙,香煙燃燒得非?,而且有幾個小蜘蛛從遠處飛快爬過來,爬到香煙下邊。因為在沙漠上,看到那些小蜘蛛,我們覺得很驚奇。那是一個很奇特的場景。當時我們拿著照相機、攝像機把它們拍下來。我在沙堆上寫了“懷念三毛”。感覺她應(yīng)該在這個地方埋著。有種心靈感應(yīng)。
記者:三毛在當代女性寫作中處于一個什么位置?
賈平凹:這個不好比較。但我覺得三毛的感覺超出好多女作家之上。遺憾的是她結(jié)束生命太早,要不她還能寫好多東西。
記者:有的人認為三毛是一個時代偶像,你這么看嗎?
賈平凹:到現(xiàn)在,三毛已經(jīng)去世十一二年,回過頭看她那個時代有那么多人崇拜她。一個作家有那么多人愛她,愛讀她的書,一般作家是做不到的。如果她還活著,相信她還繼續(xù)在寫東西,她一定能寫出很多不一樣的作品。一個時代造就一個作家,可以說三毛代表了那個時代。
記者:當下對三毛的非議主要集中在一點,有些人考證說她的作品和她的生活不吻合,而她的死據(jù)說也證明了她所構(gòu)造的撒哈拉天堂的破產(chǎn),您怎么評價這些觀點?
賈平凹:我覺得那無聊得很,這是毫無意義的。寫文學作品不是寫日記。即使寫自己的經(jīng)歷也很難完全跟現(xiàn)實生活吻合,不能要求和現(xiàn)實生活一模一樣,文學就是個虛構(gòu)性的東西,只要把真實的思想,真實的感情傳達出來就足夠了。像那些去考證的人,我覺得起碼動機不好。有些人是功利的,嘩眾取寵的做法。